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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两小无猜(9)

山静人静,心如止水,只有高楼上传来阵阵钟声,虽非伽蓝,却是一派寂寥的寒山禅意。阳光倾泻而下,给少年镶嵌上了层层光晕,干净修长的背影出现在雾气弥漫,晨曦朦胧的云深不知处,让人恍惚间产生了幻觉,这是哪位天上的小仙君偷偷下凡来了?


蓝无羡小跳着步子,轻手“吱呀”一声推开那扇沉重的门,每月中旬,是与母亲见面的日子,蓝无羡轻手轻脚地迈近,远远见母亲坐在桌案边做着手中的针线活,便止住了上前的步伐,只是站在窗台处静静地望着蓝夫人的身影。不料还没站一会,屋里便传来一声“别躲了,进来吧。”蓝无羡先是愣了愣,后恍然大悟地轻笑了一声,大步蹦跳到蓝夫人面前坐下。


蓝无羡:“阿娘,还是被你知道了。”


蓝夫人笑着摇了摇头:“你呀,从小便喜欢躲猫猫,母亲还能不知道。”


蓝无羡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把桃花枝:“阿娘,给!”


蓝夫人一闻花香,慢慢放下了手中之物,纤细玉手从蓝无羡手中接过了桃花,粉嫩的花瓣在青翠欲滴的绿叶映衬下,更显得鲜艳娇美,一丝丝花蕊顶着嫩黄色的尖尖,调皮地探出头,枝干上还有花骨朵儿,看起来饱胀得马上要破裂似的,再加上蓝无羡那近在咫尺笑起来如同弯月般,灿若星辰的美目,实在令人如痴如醉。


蓝夫人指尖点了点花瓣上的露水:“怎么想起送母亲花了?”


蓝无羡一手支在桌上,托着下巴:“我看姑娘家都喜欢花,昨日路过后山,见几株桃树开得正盛,这不就顺手摘了点嘛。”


蓝夫人弯起食指勾了勾蓝无羡挺立的鼻梁:“你呀,说的话总能逗母亲开心。”


可作为母亲,越往里想也越想了解少年的心性,蓝夫人微带疑惑地问道:“阿洵可给别的姑娘送过花?”


蓝无羡嘴里咬着颗蜜枣,含糊不清地回道:“没有。”


蓝夫人摇了摇头:“母亲以为你有心悦之人了。”


黑葡萄般的眼珠子灵动地转动了下,蓝无羡将那枣核吐出,心里五味杂陈,将头轻轻枕到了蓝夫人腿上,像小时候般撒娇地呢喃道:“母亲,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一个人?”


蓝夫人作为母亲,也是头一回面对孩子于情爱上之问,她轻手抚摸着蓝无羡的耳垂柔声道:“只因你认定她好,想与她结为道侣,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蓝无羡抬眸:“如此简单?”


蓝夫人:“自然。”


蓝无羡本想问“若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怎么办?”,可他如今长大,再也不像小时候跟在哥哥们身后一口一个“为什么阿娘和爹爹不能在一起”脆生生问着,心知父亲与母亲虽为道侣,却不如他夜猎路过的小农户里的夫妻般举案齐眉,蓝无羡也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问语硬生生咽了回去。


蓝夫人见孩子若有所思的样子,轻手从针线盒里挑出一红穗,抖动着在蓝无羡鼻尖晃了晃。


蓝无羡起身,揉了揉鼻子,伸手将那红穗接过:“啊嘁,阿娘这是什么?”


蓝夫人:“我记得你之前说父亲赠予你一玄笛,闲来无事便做了个穗子给你。”


蓝无羡拨弄着红穗,喜欢的紧:“谢谢阿娘,我回去便给系上。”




春夜若饮,月色如洒。春夜宁静时,总有些入味的回忆在勾兑;月色如水处,最有些溢美的思绪在沉淀。每每如此,休闲的步子履得特别轻,总想把宁静引得再近一点,把月色,捋得再长一些。


今日正值蓝忘机巡夜,他提着一盏明灯,一身白衣,月光流镀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那么皎洁明亮。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蓝忘机修长的身影慢步走在青石板路上,忽传来一阵轻微的笛声,蓝忘机身子一顿,闻声逐渐往笛声出处寻去,静夜下,笛声如同敞开的心扉,悠扬飘荡绵延回响,萦绕着无限的遐思,缓缓飞升。升到那有着星辰与皎月的深空里,和着云丝曼妙轻舞,天上人间的喧哗仿佛化作一片绚烂织锦、一幅无声的灵动画卷、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籁………


待蓝忘机走近听清音色才知为何人,整个云深不知处,除了他,怕是无第二人能吹出如此绝妙的笛音………


蓝忘机缓缓举起灯盏,灯火映照着树上之人颀长清瘦的身影,他俊眼微闭,须眉微张,挺鼻轻嗅,唇角轻扬,又若在思考什么。此刻他安静得仿佛与自然融为了一体,如同一幅淡青浅赭的写意画。


蓝无羡早透过树叶的缝隙见一人影正往自己走来,待看清楚是蓝忘机后,依旧若无其事地坐在树上将一曲吹尽,若是换做了其他的门生或子弟,恐怕还未见到蓝忘机,光是听到名号便早已经溜之大吉。


蓝无羡此刻的模样看起来放荡不羁,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目光让他人不敢小看,与树下雅正端方的蓝忘机相比,如同一位常年流连于秦楼楚馆的纨绔子弟正在带坏一个戒律清规的佛门中人,引他入这世俗红尘。


蓝忘机面无表情道:“为何半夜爬树。”


蓝无羡晃着腿回道:“没有为什么。你知道的,我就喜欢半夜出来鬼混,哈哈。”


边说着他身子又往树干处挪了挪,仔细盯着:“嗯,差不多就这个位置吧。”


他把脸埋在一簇茂盛的枝叶里,好一会儿才朝下望望,声音高高的,似乎带着笑:“当时觉得高得吓人,现在看,其实也不怎么高。”


朝下看的时候,蓝无羡的目光是模糊的。


蓝忘机就站在这棵树下,抬手望着他。


他微仰着头,神色专注,望着树顶,朝树下走近几步,有那么几个瞬间,似乎想伸出双手。蓝无羡借着灯光望着蓝忘机道:“二哥,你还记得这棵树吗,我以前爬过的。”


蓝忘机垂眸:“这一路的树,你都爬过。”


蓝无羡耸了耸肩膀:“还是被你知道了,但是,这棵不一样,你还记得当初我被金子轩的那条什么吓得躲到了树上,还是你在树下接着我的。”


蓝忘机身子微微一怔,抬眸的一刹那与蓝无羡四目相对,物是人是,恍然间,两人仿佛真的回到了当初………




玄正十一年的早春,兰陵金氏的金夫人带着金子轩路过姑苏,前来云深不知处拜访,金子轩不知云深不知处禁止出现犬类,仗着自己身份特殊,硬是不理会守山门门生的劝告,将他的灵犬——雪球带进了山中。


那时候蓝忘机也才十一岁,刚从藏书阁拿了些书籍准备回静室,在路上隐隐约约听到轻微的一阵哭声,他本不以为然,猜想怕是哪位宗亲孩子被自己父母亲教训了,但一想到这孩子的哭声与家规“禁止喧哗”极为不符,清秀的眉头微微一皱。蓝忘机拂了拂袖子,正准备离开不去理会,可几声清脆的犬吠声断然阻止了他的步伐,随即那哭声也越来越响,这声音,好生熟悉……


当蓝忘机赶到树下之时,只见一只双耳为玄色的小奶狗正对着槐树树顶叫喊着。


躲在树上的蓝无羡紧抱着树干瑟瑟发抖,见蓝忘机走近,如同见到救世主般哭着喊道:“哥哥,有狗,救我!”


蓝忘机眉头紧锁,当年弟弟在山下被狗抓伤后,父亲便下令云深不知处禁止出现犬类,为何还会有这一灵犬?直到他看清灵犬眉间的一点朱砂痣,又想到兰陵金氏的人今日登门拜访,也算是弄明白了。


蓝忘机牵起套在灵犬项圈的绳子的一端,示意它离开此地,没想到这灵犬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立马便站起身吐着舌头乖乖跟着蓝忘机走了。


回头一望,见蓝无羡抱着树干哭哭啼啼地擦着眼泪,蓝忘机心里一软,轻声道:“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蓝无羡哼唧了两声,点了点头,回应道:“好,哥哥快回来。”


蓝忘机将灵犬送回到兰陵金氏门生手中后,便大步折返。蓝无羡坐在树上微微抽泣,满脸泪痕,手里拽着刚摘的槐花,他本来乖乖地躺在明室里午睡,听门生说有人前来拜访,他便以为会是云梦江氏或是清河聂氏的朋友,醒来就往雅室方向前去,不料刚一出门,迎面便碰上了金子轩的灵犬,本能反应地就近找了棵树,“扑哧扑哧”顺着树干往上爬,一直爬到接近树顶的地方,俯视一看,那灵犬非凡没有离开,反而是对他有了兴趣,一直饶着槐树跳着喊着。蓝无羡一瞧,终究是抵不过内心深处的恐惧,不顾一切地开始嚎啕大哭。


蓝忘机回到树下,对躲在树上的蓝无羡伸出手:“下来吧,没事了。”


蓝无羡抽泣着:“真…真的吗?”


蓝忘机:“嗯。”


蓝无羡:“那我……我下来了。”


蓝无羡被灵犬吓得魂都差点没了,哆嗦着小腿往下爬,不料一个不稳,在树干处滑了一脚,蓝忘机见他摔下,双目一下子睁大,一个箭步抢上前,勉勉强强地接住了蓝无羡,蓝忘机再怎么说终究是个孩子,蓝无羡整个人摔在他怀里,让他重心不稳,踉跄地退了好几步,再加上蓝无羡往他身上靠,“咚”地一声,两个穿着白衣的小人儿抱在一起摔在了地上。


蓝无羡见状连忙起身拉起蓝忘机的小手:“哥哥,你没事吧。”


蓝忘机拍了拍衣上的尘土,摇了摇头:“无事。”





如当年一般,蓝忘机再一次向他伸出了手:“快亥时了,回去吧。”


蓝无羡回应了一声,将带有红穗的玄笛收到腰间,三两下跳下了树干。脚尖落地的同时,一水滴骤然间落在了他的眉眼处。


蓝无羡指尖抹去眉间的水珠:“这是什么?下雨了?”


黑沉的夜里不再空寂,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蓝忘机拂袖遮住灯盏的入风口,倒是一旁的蓝无羡兴奋得很,仰起头,张开朱唇如小时候等着母亲喂他吃蜜饯般等待着春雨。


雨点,有时轻盈,有时沉重,柔柔地飘过发丝却浑然不知,落在屋顶上的青瓦敲击出清脆的音符。淅淅沥沥地落在蓝忘机肩头。


蓝无羡笑吟吟地跑在他跟前,一步,一步,在蒙蒙细雨中前行,雨雾模糊了眼前的视线,扬起脚步,有那样的星星点点的散落于脚边,跌落于手心,荡开一朵朵迷蒙的花,雨水混着春土的润泽染湿了白靴上的卷云纹,打湿了他的衣裳也全然不顾,只为洗去世间的尘念,让薄弱的灵魂有了宁静的依偎,清淡的檀香,净化了人间百味。


蓝忘机跟在他身后,静静望着他在雨中胡闹,琉璃色的浅眸似江南春风吹拂过的一池温柔碧水,弥散满天的星光,任世间万紫千红,却只倒映出那一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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