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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两小无猜(19)

魏无羡低着头,良久后才晃过神来,微微抬眸,鼻尖泛红,眼角带着不让人轻易瞧见的波光,紧握着剑穗对面前的蓝忘机拱手行礼道:“多谢含光君。”

 

面对魏无羡恭恭敬敬的行礼与尊称,蓝忘机一时心凉透了大半,藏在袖袍下的手抖了一抖,明净澄澈的琉璃色的瞳孔此刻也变得暗沉了几分,他偏过了头,声线低沉道:“你我之间,不必行此大礼。”

 

魏无羡垂下了眼眸,抿了抿唇回道:“夜深了,阿苑还在屋里等我,不打扰含光君了。”

 

“等等!”

 

魏无羡刚想离去,手腕却被身后之人紧紧扣住,蓝忘机手臂的力道将魏无羡的身子往回带了带,紧接着,毫无君子风范地撩开了魏无羡额前的碎发刘海,一条不深不浅的伤疤映入眼帘。

 

原来蓝曦臣前几日说的并没错,魏无羡还真是用碎发借机将伤疤遮了住。倒是他,从乱葬岗遇到魏无羡的那一刻起,再到将人带回姑苏,竟毫无发觉。

 

蓝忘机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用带有薄茧的指腹揉了揉那条伤疤,吼间一涩,问道:“疼吗?”

 

“嗯?”魏无羡抬眸望向蓝忘机,四目相对后,故作轻松态摆了摆手指着额角回道:“你说这个?当初为了救人性命留下的,男人嘛,脸上有点伤也正常。”

 

“胡闹!”蓝忘机这一声,不似年少时因魏无羡顽皮打闹般的斥责,而是多了几分不能在其身旁陪伴左右的自责。

 

魏无羡吐了吐舌头,见蓝忘机迟疑了很久才缓缓放开自己的手腕,趁机迈开步子,用眼角的余光对身后没有追上来之人道了一声“告辞”后,便火急火燎地跑出了静室。

 

“呼呼。”魏无羡这一口气跑得不算远,静室的隔间能有多少距离,可魏无羡还是往外跑了出去,一回想起蓝忘机刚才看他的那一种眼神,还真是让他心底不经意且涌上了一股不知名的情愫。

 

他离开云深不知处的这三年,去过不少山光明媚、水色秀丽的地方,也见了不少长相俊美、才华横溢的才子佳人。

 

只不过,这山不如姑苏的山,这人也不如蓝氏的人。

 

魏无羡毫不顾忌地仰头长叹了一声,手肘自然性地搭在一旁较低的篱笆上,等等?自己不是去偷通行玉牌的吗?刚刚关顾着和蓝忘机煽情,竟将如此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唉!”魏无羡为不争气的脑子拍了两下,正准备再找个借口时,忽的撞上了不远处一抹白色身影,细眼一瞧,才发现这身影,不是蓝忘机,而是蓝曦臣,忙不迭地躲了起来。

 

蓝曦臣眼尖着发现那趁着夜色而躲在篱笆后面的身影,轻笑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温和着嗓音道:“出来吧,别躲了。”

 

魏无羡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俊俏的小脸一皱,乖乖地站起了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对着慢慢向他走来的蓝曦臣行了个礼,“好巧啊,泽芜君。”

 

“好巧?”蓝曦臣眼中划过一丝了然,视线在魏无羡和静室那扇微微响动着的房门游移,在大致搞清楚了状况之后,问道:“你……是刚从忘机屋里出来?”

 

魏无羡摇了摇头,后又猛如打桩般点了点头。

 

“你们……聊了什么?”蓝曦臣试探道。

 

魏无羡握着剑穗的右手紧了紧,睫羽颤了颤,“没什么,只不过就是将一些我的东西归还给了我。”

 

蓝曦臣疑惑地望着眼前之人,三年多未见,魏无羡当真是变了不少,小时候的他还老爱抱着自己和蓝忘机的腿撒着娇奶声奶气地喊着要糖吃。

 

蓝忘机的心思,近些年蓝曦臣也逐渐更加懂了些,至于魏无羡,还真让他犹豫不定,他作为兄长,两个人放在他眼里,就像是两个不懂事的小娃娃闹别扭了。

 

魏无羡微微侧过头看向蓝曦臣,忽然心思一跃,问道:“云深不知处可发生过什么喜事?”

 

就像蓝泫师兄,不经意间给他添了个算得上是可爱乖巧、名叫蓝景仪的小师侄,他竟也不知。

 

蓝曦臣摇了摇头,脑海中的回忆渐渐浮上,眼眸微动道:“并未,只不过就是年前,有一桩说亲。”

 

“说亲?”魏无羡眉毛挑了挑,继续道:“难不成是说泽芜君的亲?”

 

这话语连带着一连串铃铛般的笑声,良久后,魏无羡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捂嘴阻了即将打破云深不知处夜间沉寂的吟吟笑声。

 

“是忘机的。”

 

短短的四个字,让魏无羡脸上灿若星河的笑容挥之即去,愣了好一瞬后,他不安地将手覆在随身携带的玄笛上,将头压得极低,尽量不让蓝曦臣看到他表情的变化。

 

也是,姑苏蓝氏的嫡二公子,享誉仙门世家的含光君,光是这身份亮出来,就能让多少年龄合适、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们蠢蠢欲动。再者,姑苏蓝氏历代亲眷子弟皆娶一妻,家规森严,不比兰陵金氏的男女混修,族风开放。若能与姑苏蓝氏联姻,相必也是不少附庸家族之愿。

 

魏无羡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略带心思地问道:“那为何婚事未成?”

 

——难不成是蓝湛给拒绝了?那得多伤人家姑娘家的心啊。

 

“是叔父给婉拒了。”蓝曦臣不动声色地回道。

 

魏无羡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前探了一小步,“你是说,是蓝老先生?”

 

蓝曦臣点了点头,“是。”

 

“为何?”

 

魏无羡连忙噤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下意识地问出这个话,若是在以前,他肯定会逗趣着说什么肯定是人家姑娘家不喜欢他二哥哥那冷若冰霜的性子,若是以后天天待在一起,怕不是要被吓破了胆。

 

可时过境迁,一切都不同了。

 

蓝启仁给婉拒的结亲,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现下这心虚的模样,简直就是只偷了人家白菜的野猪,时时刻刻害怕主人家来捉它。

 

魏无羡轻咳了一声,连带着那树枝频频点头,道:“是我冒犯了。”

 

蓝曦臣眉心微微蹙起,抛开了一切顾忌问道:“无羡,恕我直言,你就未曾想过与忘机好好地谈谈,还是说,你们刚才吵架了?”

 

“没吵架。”魏无羡咬了咬牙,他就是想去偷通行玉牌下山如此简单而已。

 

蓝曦臣指节一顿,欲言又止半晌后,语重心长地说道:“蓝氏家规虽多,但从未有一条限情投意合,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又或是你与忘机。”

 

一谈到青蘅君和蓝夫人,魏无羡摸了摸酸酸的鼻尖,低声道:“从小抄了那么多遍家规,我……自然知道。只不过……”

 

魏无羡一回想起刚刚蓝曦臣说的话,胸口跌宕起伏,“我和蓝湛?”

 

蓝曦臣心念魏无羡简直是个木头脑袋,亏他以前还老是调侃蓝忘机是个不谙世事的呆和尚,现下看来,两个人也算是彼此彼此。

 

蓝曦臣连叹了好几口气,脸上和煦的笑容减了半分,让魏无羡瞧着与蓝忘机更像了,无奈地说道:“你可知你走的这三年,忘机是如何过来的。”

 

魏无羡的心猛跳了起来,似乎眼前放着一个藏满了秘密的盒子,等着让他去揭开,他强作镇定道:“还愿泽芜君告知。”

 

蓝曦臣转过了半个身位,望着那夜空皎洁的明月说道:“你走的第一年,忘机自罚领了戒鞭,负伤禁足。”

 

“戒鞭?你说蓝湛他受了戒鞭痕?”魏无羡闻言猛地一怔,差点不敢相信自己所闻,难怪他刚才站在蓝忘机的身后,隐隐约约见衣袍下,他背后有条条伤痕。

 

蓝曦臣:“是。”

 

魏无羡上前抓住蓝曦臣,迫切问道:“怎么……会这样?”

 

蓝曦臣轻轻将手抽回,“无羡啊,当年你与忘机犯的可是大忌,你作为死去的云清君一走了之,可忘机却甘愿也将你的那一份刑罚也挡了下来。”

 

魏无羡将双手狠狠插进头发里,戒鞭的疼痛他不是不知,他曾经被放牛娃的鞭子抽到了手臂,火辣辣地疼,当晚蓝泫给他敷药时,告知过他戒鞭的厉害程度要比他受的强上几倍有余,而且伤痕如同死囚的枷锁一般,毕生不可除去。

 

当年之事,确实是他与蓝忘机犯了大不孝之罪,可他从未没有想过会有戒鞭刑………

 

三月的春风,在白天,暖洋洋的,带有点湿润气息,吹在脸上,还有点像棉花柳絮飘拂在脸上的味道;可是一到夜晚,特别是深夜,那股尖厉劲儿,真有点像裁缝店里尖锐的剪子。

 

魏无羡只觉得头晕脑胀,脚下灌了铅般沉重。蓝夫人的遗言,蓝曦臣的话语,如同一把又一把的锋利的匕首,一刀又一刀地深深扎进他的心里。

 

他后悔了,后悔得彻彻底底。

 

看他神色复杂,蓝曦臣只好选择沉默,那一日知道了魏无羡和蓝忘机行了房中之事的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将魏无羡的身世之谜解开,并非他自私,而是当初,除了这个,当当真真是再也想不到第二个办法了。

 

蓝曦臣目光渐渐移向那棵还未开放的玉兰树,“我给忘机上药的时候,我问过他,可后悔,他只说了一句。”

 

魏无羡指节蜷曲,“什么话?”

 

蓝曦臣:“他说,总比让你受着好些。”

 

魏无羡差点双腿一软跌坐下去,眸光一沉,揉了揉眉心,嘶哑着声音回了句“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给了太多人,于青蘅君和蓝夫人的养育之恩,于姑苏蓝氏的培育之恩,于蓝氏双璧的呵护之恩。

 

他这辈子,算是欠了姑苏蓝氏一大笔、终生也难以还上的债。

 

蓝曦臣看着他在月色下尚有些苍白的脸,一抹轻笑打破了沉寂的气氛,认真道:“夜深了,回屋吧。”

 

“好。”魏无羡颔首回道。

 

 

 

黑夜灌醉了一盏盏灯,一个个窗纸内断了光波。

 

魏无羡并没有回静室的隔间,他毫无目的地一直往前走,云深不知处的角角落落,皆与从前一样,哪怕他一不小心走岔了路,都能毫发无损地摸回去。

 

倏然间,魏无羡来到了一冷寂的院前,屋内并无闪着的烛光,魏无羡步伐顿了顿后,不由自主地往里走了进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来到了何人的居所,只觉得刚刚走的那一条路在脑海里很是熟悉。

 

魏无羡顺着廊灯晃动的灯光好一会才看清了牌匾上写着的两个字——明室。

 

他忽的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往四周望了好一会后,才拉回了思绪,魏无羡不知是哭还是想笑,怪就怪自己,什么东西都记不住,怎么连从前回家的路都忘了呢。

 

以前,魏无羡年纪小的时候,走楼梯老是会摔,习惯成了自然,年纪长了,坏毛病却依旧改不掉。蓝忘机就着人记得每晚在廊前点灯,也料到魏无羡这倒霉孩子,三更半夜不睡觉老爱偷溜出去玩。

 

当真是没想到,这灯,一点上,就永远也灭不点了。

 

过往不会被轻易忘记,只是被埋葬在窗外的月色里,夜色上浮,它们便会争先恐后地蜂拥而至。

 

魏无羡从怀中取出了那一条专属于云清君的卷云纹抹额,紧攥在手里,细闻那幽幽的玉兰香上还染上了一缕沉静馥郁的檀香。

 

——现在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魏无羡咬了咬,随即转过身,往回去的方向迈开矫健的步伐,像只黑猫般,无声无息地跑在云深不知处少有人的青石板小路上。

 

临近亥时,路上无人,魏无羡一口气不带喘地避过了巡夜的子弟门生,真怕自己晚了一步,蓝忘机就将他的那一盏灯给熄灭了。

 

一股无与伦比的后悔涌上心头。

 

晚风吹过他的眉梢,树影追不上他的身影,忽的发现玉兰树下站着一抹白色如同谪仙的身影,那人影听到不远处有轻快的脚步声,闻声而望,刚好与跑得气喘吁吁的魏无羡撞了个四目相对。

 

魏无羡这回看清楚了,不是蓝曦臣,而是蓝忘机。

 

“蓝湛!”魏无羡向他招了招手,不等着对方回应和开口,一咕噜的闯进了蓝忘机的怀里,脑袋往结实的胸口处一埋,双手搂上了蓝忘机的后腰处,那条腿还怕把人给吓跑了般盘上了蓝忘机的后膝。

 

活像个挂在蓝忘机身上的娃娃。

 

蓝忘机被这突如其来的怀抱撞昏了头,那双手竟第一次悬在空中不知所措,两人抱在一起沉默片刻,蓝忘机才开口低声道:“魏婴……”

 

“诶,我在。”魏无羡像只小兔子般活跃地从蓝忘机怀里挤出脑袋,修长的手指握住蓝忘机的手腕,将握在另一只手上的卷云纹抹额一圈又一圈缠绕在了蓝忘机的手腕处,后郑重其事道:“姑苏蓝氏先祖有云,卷云纹抹额喻为约束自我,非命定之人面前不可取之。蓝湛,这一条是我的,我把它给你了。”

 

蓝忘机:“这……”

 

魏无羡:“小时候不懂事,不小心扯了你的,现下还给你。”

 

闻言,蓝忘机微微睁大了眼睛,心尖软得发颤,“你…说的可是真的。”

 

魏无羡点了点头,三指而立,放于耳侧:“自然,我对天发誓,若有谎言,就……”

 

“不可。”蓝忘机当机立断阻了他。

 

魏无羡笑出了声,“舍不得我被雷劈?”

 

蓝忘机:“嗯。”

 

黑夜之中,蓝忘机将他狠狠地抱紧,唯有胸膛彼此紧密相贴,魏无羡将耳朵往蓝忘机心房处挪了挪,清清楚楚感受到,那颗疯狂跳跃的心。

 

魏无羡鼻尖在蓝忘机怀里蹭了蹭,这是他从小便有的撒娇小习惯,魏无羡环在蓝忘机后腰处的双臂越收越紧,认真且严肃道:“蓝湛,我不走了,就算叔父他也用戒鞭打死我,我也不走了,什么样的刑罚我都和你受!”

 

“不会。”蓝忘机呼吸凌乱,声音却一如既往地低沉。

 

魏无羡指节缓缓而上,在蓝忘机后背上轻轻划动了好一会,轻轻吐出一口气,道:“蓝湛,你特别好,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当然了,小时候和现在的喜欢不一样,可我就觉得,你哪里都好。”

 

蓝忘机身子一怔,嘴角微微上扬,温声道:“不走了?”

 

魏无羡:“不走了。”

 

蓝忘机:“魏婴。”

 

魏无羡:“是,我是魏婴。”

 

蓝忘机不语,他也不知为何魏无羡会突然如此,只不过这滋味确实很不错,如同那饱满多汁的枇杷,香甜可口溢满心房的每一处。

 

他缓缓抬眸望向夜空中那颗眨巴着眼睛、静静存于弯月一旁的星星,纤长的睫羽忍不住微颤,顺带着将怀中之人搂的更紧了些。

 

从前,与你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自己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拥有你,

 

幸运的是眼下,思念之人已在,心上之人已归。



————TBC————


完结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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